江澄是最不喜来金陵台的。
和低调典雅的莲花坞不同,金陵台满满都是骄奢之气,若是身旁再有一个身着金星雪浪袍的金家子弟,江澄总觉得接下来的两日内眼神都不会好使。此其一。
金陵小小年纪继任家主,自己背后没少操持,但毕竟山高水远,堪堪稳住了这么些年,近几年风言风语越发厉害了。纵然江澄再嗤之以鼻,却也从不敢在金陵台过夜,生怕给原本地位就不稳的金陵再添一把“江晚吟把持金如兰,金陵台改姓莲花坞”的火。此其二。
但,今天不行。
还未到兰陵地界,浓郁的的牡丹香便扑面而来,生生呛得江澄连打了几个喷嚏。
这兰陵人都没有嗅觉的吗!
然而,还未等江澄习惯这牡丹香,便旋身将紫电抽了出去。
倒真是要看看,什么人,胆敢跟随一路还不够,竟进入金氏地界。若是,若是毁了今日之事,他江晚吟定叫此人后悔来过这世界一遭!
牡丹开的正好,一层一层铺开而去,重重叠叠,倒真是像海浪一般缓缓蔓延。
“啪!”
紫电的威力自是不用多说,万千破碎的牡丹应风乍然而起,复又缓缓落下。江澄拍了拍落在肩头的花叶,眉头紧蹙,死死地、一动不动的望向花海的另一边。
“魏无羡!!!”
这世上,能躲过紫电的人不少,能跟踪他一路的人也不乏,但,只有一个人永远这般和他不远不近,不亲不疏。
不如不见。
“······江澄。”魏无羡的身影慢慢清晰起来,“好久不见。”
江澄握着紫电的手微微发着抖,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有让自己的声音也一起颤抖起来:“你怎么会来?!”
“······我想来看看金陵。”似乎是觉得有些尴尬,魏无羡这句话声音着实有些低。
自观音庙起,他们足足有七年未见,彼此之间有相当的默契。然而,不知是哪个字没有说对,江澄只觉得自己的火直冲天灵,带着紫电噼啪作响。
当年,是你说的生死相随,也是你说的就此别过,如今,你又说想回来看看?好你个魏无羡!
江澄深深出了一口浊气,颇有些无奈:“你到底想怎么样呢?魏无羡,不是你说的吗,桥归桥,路归路,你又出现做什么呢?”
“不是的,江澄······”魏无羡有些着急,他似乎想解释些什么,快步走了几步,却还是在与江澄一臂的距离处顿住了脚步。
向前一步,便可揽住他的肩膀,向后一步,便是陌路。江澄扯出一个笑容,他们之间的距离,向来不是他说了算的。
“不是什么?”江澄微微抬起下巴,“你不是来参加金陵的加冠礼的吗?”
魏无羡有些怔楞,江澄这个表情,他似乎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,时间磨灭了江澄身上的少年意气,却没能带走这个人骄矜的颜色。
他甩了甩头,强迫自己镇定下来,道:“我本来只是想偷偷看看金陵的,可是现在却真的想去参加了,”他的眼神闪闪发亮,“那么,江宗主,可否带我正、大、光、明的走进去呢?”
“呵!好厚的脸皮,好大的口气!”江澄沉沉的看了龇牙咧嘴的魏无羡半晌,转身向金陵台方向走去,却发现身后并没有紧随而来的脚步声。
江澄有些不耐,头也不回的道:“还不跟上来!等我请你上花轿吗!”
“······哎,来啦!!!”
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,向来面无表情的三毒圣手,难得的勾了勾唇角。
数年过去,当年参加过金陵弱冠礼的人早已两鬓斑白,坐在一起时还是津津乐道:兰陵金氏小宗主的弱冠礼办的恢弘大气,尽显世家本色,金星雪浪袍在风中猎猎作响,映着太阳,衬的金陵越发高贵不可一世。
然而当他看清拾级而上的两人时,才真正的露出了最真心的笑容。
他们一前一后,只错一阶台阶,坚定地、稳重的向着主位上的小太阳走去。
旁人顾不得想分崩离析的两人为何会又聚在一起,只是忽然间明白了,为何主位席会留着两个空位。
若是,若是没有那段过去,云梦双杰,就应该是这样子的吧。